我叫肖美丽,是一个女权主义者。
女权主义有很多派别,流派之间互相评价,每个流派的理论都有其优缺点,但大家的最终目的都是为了消除社会关系中男女不平等之现状。
这听起来似乎有点可怕,但事实上我只是个小女生。
和很多人一样,我喜欢旅行和冒险,憧憬着给自己的青春来一场暴走。
对于我这个从高中以后就几乎不运动的人,从北京徒步到广州是“大事”,更是疯狂之举。这个念头一诞生在脑海里就让我激动不已,因为徒步行动和反性侵有深刻的内在关系。
中国每年校园性侵事件发生的次数都是一个不小的数目,今年1月至8月就有80多起。这些浮出水面的数字,也仅仅是令人发指的校园性侵案件的冰山一角。这些受伤的孩子将在漫长的人生阴影里忍受怎样的痛苦,我们无法想象。
性侵事件在世界的每个角落不停上演。
我萌生出这样一个想法,通过徒步行走表示反对性侵,同时为女性争取自由的权利。这次徒步计划在朋友的帮助下得以实行,所需经费来自于朋友或陌生人的捐助。
2013年9月15日,从北京北二环出发,一路向南,经过46天约700公里,我终于到达第一阶段的终点——郑州。我沿途征集市民联署,给每个市县的政府、教育局和公安局递交相关建议信。
一个多月的路程,每一天都是崭新的。
最先暴露的问题是身体不适应。首先是膝盖疼,但我很快学会用弹性绷带保护膝盖,后来又买了更专业的护膝。然后是脚丫子总是磨出水泡,那几天真是像变身后的美人鱼——每走一步都像踩在刀尖上。水泡变成茧子,茧子脱落又长出水泡,我学会了三种防止脚上起泡的办法。再接着是腿部肌肉的胀痛,练瑜伽的朋友教会了我如何放松和拉伸肌肉。
从北京到郑州,空气差不多一样糟糕,到处是黄沙灰尘,即便戴两层口罩再加一层魔术头巾,晚上休息时鼻子里面还是黑黑的。
46天里,我只见过两次蓝天。
每天出发前,我都会计划好路程,确保晚上能到达可以投宿的地方。地图也有不可靠的时候,很多显示有宾馆的小镇最后只是个小村落,好在一路还算幸运,没有露宿街头。
偶尔也要赶夜路,晚上的国道像是巨人的世界一不小心就会被大卡车卷走。身体累到不行,两条腿像灌了铅一样,但又必须往前走。我抛弃背包里不必要的东西,直到包里的东西不能再少,甚至连睡裤都改短了一截。
一路走来并没有发生我最担心的性侵问题,连坏人都没有遇到,反而总是被路人的友好感动。
有一次住店,老板的小女儿知道我们是做防治校园性侵害的公益活动后,主动要免去我们的房费。小妹妹还写了一张明信片给我,夸我们很勇敢。一位骑摩托车的大叔在路上看见我们,专门买两瓶水骑车回来送给我们。路上经常会遇到司机停车想载我们一程,最多的一天是要进入郑州市的那天,我们一共谢绝了6辆车……
路上和我一起徒步的小伙伴,教会我很多。我的偶像吕频工作非常忙,连去医院补牙的时间都没有,却花整整半个月陪我走。
万事开头难,吕频用她的智慧帮我解决了很多棘手的问题,每到一地就征集市民联署的主意也她想出来的。和吕频一起徒步,我学到事事钻研、刨根问底的好习惯。
后来是房小熊来,她本来计划走半个月,结果却走了整整一个月。她很想一直陪我走到广州,她说“好像一开始徒步就停不下来了”。小熊总是给我讲很多稀奇古怪的故事,她热爱生活、乐观积极的品质就像小火堆一样温暖着我。
小熊离开后,是麦子。麦子离开后,还有其他人。感谢陪我在路上的你们,给了我这么多感动。
女性远距离徒步和男性最大的不同并不是体力或者月经,而是路途的安全问题。出发前我担心自己会不会被性侵,这个问题现实而残酷。
除了现有法律和道德上对施暴者的惩戒外,世俗观念认为女性为避免受侵害,应尽可能呆在安全的环境里,例如小女孩不独自出门,不独自走夜路等。
但这种对女性的禁锢和软暴力其实是个谎言:校园性侵,办公室性骚扰,婚内强奸,仍然层出不穷。女性的安全依然未能得到有效保障。
我在网上搜索新闻,发现从小学生到老年人都有人进行长期徒步,但几乎都是男性。
女性不喜欢徒步,女性不能出远门吗?当然不!
女性要自由,要有不被性侵的自由,也要性自由,还要有行动的自由,这一切都需要我们自己来争取。我该做的不是放弃徒步计划,而是尽可能实现它,并通过这次行动来影响社会观念。哪怕影响只有一点点,这次徒步也会变得非常有意义。